目送他们跨上自行车分散离去，不得不让人相信“缘分”这两个字。若不是我们都来日ben打工，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相识并成为朋友。
他们分配去的四个会社都是金属加工类企业，而且还是高桥商店的客户，产生的下脚料由高桥商店负责有偿回收。
姜桑和朱桑去的石田工机我们会社一个月去一次，我第一次去到时简直不敢相信，这么个破地方就是传说中三年能挣一千万的会社？
石田工机建立在公路的右边，路右边除了这个工场其余全是稻田，远远看去显得整个工场特别小，就像是看守稻田的大茅草屋。正门出入口在田间路边上，道路窄到会社里的七米货车进入时需要打两次方向盘，若是来的是九米货车可能就进不去了。
进入工场小院，就看到了又矮又旧的生产车间全貌。有一次我看到姜桑抱着几个水桶要进入车间，问他“抱着水桶干嘛？”
姜桑先骂了句脏话，说：“这个破厂房漏雨啊，接雨水用的，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，等感觉到时已经淋湿了我一条胳膊。”
每次我们车辆来到，朱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车间里工作，到休息时间才敢来到车间外和我说几句话。而姜桑则是大胆走过来跟我吹牛，不管是不是工作还是休息时间，而且每次我来到后他能够马上就知道，说明他没有安心工作，时刻在盯着大门口。
“你们老板娘真差劲，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。”我对姜桑说。他老板娘就是石田太太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小老太太。石田工机生产车间里面的废品从来不主动扔到再利用垃圾堆里，非要等到我们来了才吩咐我进去取出来。
我们去其它会社提取废金属，都是在固定的盛放垃圾的区域提取，根本不用进入车间或者挪动地方。其他会社里的员工有时看我们来了，就把自己范围内的废金属给送到我们面前，我的任务只是帮一下司机和提取完后打扫一下卫生，很轻松，而且没有哪个领导会指使别会社的员工干这干那。
到石田工机这个地方则不同，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他们的搬运工。车间里的机床摆的满满的，一不小心就要会碰头和绊脚，有些大件的残次产品特别重，到了这儿免不了要流点血出点汗。这些还不足以惹得我生气，让我生气得是石田太太的态度，一副是我的老板娘的姿态，说话打招呼向来是“喂”，我装作听不见的时候，就用手上拿着的东西碰我一下，我要做几次深呼吸才能忍住要动手教训她的冲动。我觉得姜桑在这儿日子会过得很苦。
“嗯”姜桑表示了同意我的观点，接着说，“她不是故意指挥你，是因为我们这儿她谁也指挥不动，只能指挥你。”说着他给我打开了两段视频，一段是一个石田工机的员工愤怒的爆发了，嘴里骂着，就要动手打对面的石田太太，被石田社长拉住了，石田社长不断的安抚这个员工，那态度就像是说“别跟她一般见识，你跟她一般见识不也成了神经病了吗？”石田太太果然牛，把温顺的日ben员工气成这样，而且丈夫也不偏向于她。
第二段就更精彩了，石田太太的儿子（就是石田工机未来的社长）攥着石田太太的领口半提起来顶在了墙上，吆喝着让她滚回家去。哈哈，我笑了起来，姜桑好有雅致，人家吵架他在拍视频，而且他未来的社长同我们未来的社长一样，都爱好打长辈。
这时石田太太出来了，我提醒姜桑“她出来了，你快回去干活吧，让她看见了骂你。”姜桑瞅了她一眼，“她敢骂我我也爆发，也把她提起来顶在墙上。”结果石田太太就跟怕了姜桑似得，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。
姜桑给我展示过一套产品，一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铁块，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整体，他随手抖了两下，里面脱落出四个小螺旋纹状的核心组件，再把这几个组件装进去，铁块表面看不到一丝缝隙，这么精密的加工就是在这么个破旧的厂房里生产出来的。
我曾经给姜桑提过意见，“你以后工作专心点，就你脚下的废品最多，其他人的所有废品我搬一趟就行，你做出来的废品我得搬三趟。我怀疑石田太太让我搬货是因为你的原因。”“没事，下一次再惹你你报我的名号。”他大言不惭的说。“你的名号代表着残品多，报出来多丢人。”
姜桑每次都待到我要离开了他才回去继续工作，看样子在这里没人管他，混的很牛。他们两个人每周能加班十个小时左右，薪水在十三到十五万円之间，属于我们中的中等水平。
贺桑去的会社是伊贺工业，听名字像是伊贺市最大规模的，直接用市名来命名，其实算不上最大，我去过的几家做同样产品的会社就不比他们小。这家会社占地很大，里面放满了角铁架。他们盛放下脚料的铁箱放在墙根下。同行的司机告诉我，孟前辈用叉车叉起铁箱时，把他们的石板墙给戳破了，害得我们会社里办公室的业务员来赔了两包面条。
我来了万事通不敢出来聊天，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干活，到了休息时间才上来跟我说话。万事通一直夸奖车间里的电焊机器人，说的天花乱坠无所不能，我告诉他，“我对你们的电焊机器人不感兴趣，我对你们办公室里的女文员有兴趣。”然后万事通就更来兴致了，开始讲那个女文员的事情，什么他发现女文员可能是单身，开的车是什么车，身上的香味可以飘出几米去之类的八卦，一直讲到了结束休息时间，边往车间里走，边回头快速把没来得及讲完的话简略讲完。
万事通还经常来了预感，每次见了我就说：“我们社长快挂了。”我也不知道他社长怎么得罪他了。可惜我每次见他们社长都还好好的，昨天还躺着今天就下地走路了。恐怕万事通挂了他们社长也还活着。他在这儿根据工作忙闲每月十五到十八万之间的收入，算是一般偏上的。
贺桑住的地方隔壁是几个yue南的女生，除了一个算是美女，其余的差一点就属于白富美了，皮肤白家里富，差一点是因为她们面部五官总有一处不和谐需要微调一下。
这些女生休息日会在附近日ben人办的义务培训日语班里学习，后来贺桑抱着某种目的也跟着去了，和她们交流全靠日语，不知道交流到什么地步了。
我在周日到贺桑那儿玩时，遇见她们，请教了越nan语“我爱你”怎么讲，她们教给我ai you a hai，我也深深地记住了。从此和她们打招呼我只会这一句，早上好是ai you a hai，谢谢也是ai you a hai，再见还是ai you a hai，我感觉对她们说的次数比对老婆说的还要多，而且比贺桑交流的进度要快的多。
李桑去的松下剪板，这是一家有实力的会社。整个车间面积能及的上四个石田工机，院子里停满了员工车辆，大略估计不会少于四十辆，这在日ben算是大会社了。里面有五名中国的研修生，四人是李桑的前辈。
整个场区看上去很新，车间门口不是简约房间，而是现代化的两层办公楼，这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有正经办公室的金属类会社。
这是高桥商店最大的客户，每次都能带回几十吨的废铁，而且是铁中最有价值的铁板。他们的产品是从铁板上挖下客户需要的各种形状的产品，我见过他们工作，用吊车吊起铁板放在剪板机上，在控制面板上放入排好版的指令光盘，机器开始工作。用瓦斯切割从边缘破开一道口子开始在里面按指令画圆，一张铁板割完就是近三十分钟。日ben员工负责机器操作，李桑他们负责把铁板吊上剪板机和打磨成品，每次我们来院子里总是停满了发货的货车，松下剪板是组合里面最赚钱的会社。
去他们会社的每周三天，去的司机以及我或者史桑都要十点半吃饭，十一点半开始出发，十二点刚好能够到达，也就是把原来的吃饭时间提前到十点半到十一点半。松下剪板的员工下班吃饭了，我们开始利用他们的吊车往车上装他们归置好的下脚料，为了不耽误他们使用吊车，和他们打一个时间差。
司机在下面操控遥控器，我在车上解钢丝绳。车厢设计的很高，人进去后便看不到了。刚开始时很害怕，一堆钢板在头上飘来飘去，幸运的是司机们都很小心，看不见我或史桑了就会爬到高处，操作着钢板离我们远远的。除了一个司机，和这个司机一起心里充满了恐慌，他控制的钢丝绳晃来晃去，一会儿撞一下车厢，一会儿飘到我的头上，导致我在车厢里面心惊胆战的来回躲避。
全部完成约用半个多小时，每次车上能装四十吨左右，完成后就到了休息时间了。我们两人进入他们的休息室，休息室里有自动售卖机，买好饮料，坐在他们的椅子上，边喝饮料边休息。
休息室里冬季有煤油取暖炉，夏季有空调，真正的冬暖夏凉。里面的自来水是自动的，我用完后手离开了水却怎么也停不了，司机只是不停的向我招手让我回去，水没停我怎么好意思离开，直到司机上前把我拉开，水就停了，原来感应探头在腿部。
这时候，松下剪板的职员也都吃饱了，来到里面休息。进来的人有男有女，几个女的有一两个很漂亮，其中有一个长得像某成ren女星的爱边走边回头跟人说话，在快要撞到川口的时候，川口见到了也不闪开，两人撞了个满怀。那女的撞了个老头乐的哈哈的笑，边笑边对川口说对不起。
我瞧出便宜，后来再见到那女的边走边回头，我就会闪到她前面，让她撞了我几次。被撞了几次后我才反应过来，可能真想占便宜的那个人不是我。
五六个女人在里面抽烟真是壮观。有一个看来是在车间里干活的，工作服与办公室里的工作服不同，每次看见川口桑就上前来同他打招呼，说起话来声音粗狂，动作也不像女人，不注意还以为她是男的，我认为她可能想拿下川口桑。其余女人抽起烟来看着就赏心悦目了，翘着兰花指，夹着细长的女士烟，优雅的抽上一口。我曾经拿着手里的国产烟去分给她们，除了想拿下川口的那人，其余女士没人接受，笑着摇手拒绝，至于那些男职员，鬼才有兴趣分给他们。
松下剪板附近有一家屠宰场，大家都知道日ben人不吃动物头部爪部和内脏，外国人爱吃。于是屠宰场把这些东西以极低的价格出售，一个猪蹄只需要一百円，一个猪头三百円，内脏随便拿。张桑他们经常去买，天天饭菜里大油大肉，一年不知道长了几十斤。我有时会趁来这儿装货，带回去张桑帮我买的猪蹄猪头，因为是夏天，我会放进餐厅里面的冰箱里，香川桑在打开冰箱取饮料时被猪头吓得花容失色，含羞带颠的到处找我，被我用一杯咖啡打发了。
冯桑的山本农机就是个皮包公司，里面只有四个人社长，社长夫人，工场长和冯桑，三个领导一个员工。会社占地面积倒不小于石田工机，可因为产量小，我们半年才能来一次。冯桑每月收入在十三万左右，很固定。
冯桑吃住都在工场里，会社里单独划出一片区域作为他的生活区。平时冯桑跟在工场长后面打杂，由社长和社长夫人在外面揽一些铁具或不锈钢器具制作的业务，由工场长和冯桑负责制造。据冯桑说，他的工场长手很贱，动不动就摸冯桑的脑袋，因为这个原因冯桑理了光头。
冯桑因为学习期时对日语没有一点兴趣，到现在为止只能说些基本的问候语，工作时全靠手势，工场长说：“晚上加班，OK？”他觉得说得是工作做完了，让他下班。当工场长找到他时，他正在炒鸡蛋。
后来冯桑也跑黑了，成为了失踪人口。我们都觉得冯桑最后跑黑有两个原因，一个是总被一个男人摸脑袋又说不出来，很痛苦；二是这次聚会被李桑的收入深深刺激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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